多余的人!!
作者:觉悟者 守夜人总司令
其实,《加不动杠杆了!!》和《社会底层的形成!!》阐述的是同一件事。乍一看似乎没啥关联,本文所呈现的内容会让你们明白二者是如何关联起来的。如果你认为《社会底层的形成!!》阐述的是美国社会那就大错特错了,它适应于整个人类社会!不管社会组织方式采用什么制度,打什么旗号,都只是浮在上面的装饰,《结构学概论(最新)》所阐述的是人类社会在更底层往往殊途同归,别无二致!
教科书上说:人类利用工具会提高生产力,而生产力的提高会让劳动再生产的效率提高,从而在付出同样的劳动量的时候创造出更多满足生产生活所需的产品和服务。这个概念比较抽象,为了降低理解门槛,我用生活中的案例来说明:一个农民用牛耕田,工作一天最多耕5亩田,而且,不能连续干,人和牛都需要休息一天恢复体力,所以,一天真正的工作量只能算2.5亩。而开拖拉机耕田的农民,同样工作一天,可以耕100亩,而且,只要油料够,可以连续干活。
二者有效工作量的差距有50倍,但工钱差距却不会有50倍!为什么呢?教科书上说,是因为剩余价值被剥削了。由此可知:效率越高,工具越强大,生产力越发达,劳动者被剥削的剩余价值就越多。但是,这里必须满足一个前提条件:作为劳动者必须参与其中,利用工具所创造出来的更多的剩余价值才能被掌握生产资料——为你提供生产工具和生产要素——的人剥夺。从这个角度可知:生产力越低的社会,其劳动者能够被剥削的剩余价值越小。
譬如,古代从长安向西域运送军粮,2/3的粮食会被押运的人在来回的路上吃掉。所以,作为最鼎盛时期的大唐帝国,在西域驻军4万人就消耗掉帝国一半的财税和粮秣供应。就是因为可以剥削的剩余价值太少,农业社会的统治者稍微修个长城,挖条运河,或者开拓边疆,就能把帝国搞崩溃。上下数千年的文明历史,真正让所有平民百姓吃饱饭有衣服穿也就近几十年的事!
既然如此,秦始皇时期还没有双牛铁犁这样的农业生产力,为什么可以开拓到南海边呢?因为有河流可以直达:那时候从关中渭水河畔的陈仓出发有河抵达汉中,从汉中顺嘉陵江而下,进入长江上游,然后从武汉的长江进入洞庭湖,顺湘江而下,可以抵达广西边界,然后经过漓江及广西境内的水系就能抵达西江上游,往东可以顺西江而下抵达广州。所以,秦始皇在二千多年前,在湘江和漓江之间修了一条“灵渠”,就把这个水网彻底连接起来了!即便是今天,水运与陆运比起来,成本和消耗也是相当低的。这就是为什么搞内部大循环就必须要先修建水利工程,把内部的水网连接起来的缘故。当然了,它也可以顺便提供大量的工作机会,解决眼前的就业问题。
言归正传,生产力低下的社会,劳动力能够被剥削的剩余价值非常少,生产力越发达,社会分工协作的密度越高,劳动者的工作所依赖的工具越精巧复杂——包括有形的工具,譬如说计算机;也包括无形的工具,譬如说管理体系和营销策略——总之,依赖的工具越复杂,被剥削的剩余价值就越多。但是,这里存在一个前提条件:如果你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参与这种形式的劳动,它是没有办法剥削你的剩余价值的!
看到这里,有些人会感到惊喜,而另一些人会感到悲哀。感到惊喜的人是因为能够为躺平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只要我不参与劳动,就别想剥削我。看起来好像是这样的,但仔细一想就会感到悲哀:如果你不能利用更高级的工具参与劳动,你既无法创造更多的剩余价值,也与这种社会生产毫无关系,被彻底排除在外,沦为多余的人!
在《加不动杠杆了!!》一文中列举了全国各地不同人群的收入状况、工作状况和生活成本状况。舆论场上会安慰大家:你们之所以收入长期上不去,是因为存在一群邪恶的人,把本来属于你们的资金都卷走了。且不论这个论断对不对,就问一件事:上面的水可没少放,为什么就始终没有流到下面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果你做的事能创造极高的剩余价值,你觉得资金会不流向你么?哪怕是有禁令也会冒着杀头的风险拐弯抹角的流向你!之所以没有流向你,是因为在资金的评估体系中,你的那种劳动所创造的剩余价值很低,所以,资金都去剥削那些创造更高剩余价值的劳动者去了!
美国社会1960年的GDP是5433亿美元,2024年的GDP超过31万亿美元。期间翻了60多倍!然而,美国底层劳动者的工作收入与那个时候差距不是很大。刨去通胀,以社会购买力来算,肯定是减少的。毕竟那个时候一个工人的工资能养活5口之家,能分期买房子和汽车。现在一个普通美国工人的工资不足以交房租和买食物,需要食品消费券才能挺过去。为什么呢?有人说是因为他们懒散,有人说是因为美国社会的社会生产发生了迁移。懒散和各种自毁式的作死只是结果而不是原因。原因是他们跟不上社会产业升级的节奏!技术的进步会创造出更多高效的劳动工具,这些有形和无形的劳动工具能够创造出更多的社会财富,然而,用不了这些工具的人,与创造的社会财富无关。只能淤积在不需要这些工具的地方讨生活!在所有动物中,秃鹫的速度最快,然而,人类只要骑上自行车就能比秃鹫快。你就算不能参与制造自行车,至少要会骑。如果你也不会骑,而越来越多的人会骑,那么,你就会被社会主流速度抛在后面很远。美国底层人的悲歌源自于两个方面:1. 他们跟不上主流社会进步的速度;2. 他们也不再参与那些用于满足自己日常生产生活所需的商品和服务的生产劳动。
关于第一点,上面已经阐述过了,现在着重阐述第二点:资金会去剥削那些能创造出更高剩余价值的人,会流向利用更强大的工具去进行劳动生产的地方。正因为如此,过去四十年,美国社会的资金向两个方向流动:1. 硅谷;2. 熊猫家。
过去世界500强的企业能够霸榜60年,现在十年都差不多轮替完了,最近十年榜首的企业都是信息和科技类企业异军突起。这是资金流向的结果!大家都咒骂华尔街的贪婪和没底线,但你不能否认华尔街聚集了世界上最厉害也最危险的一群人,华尔街与硅谷是相互转化的。你说小米的雷老板是投资人还是创业者,似乎没有那么明显的界限了,而且这个群体还会开始输出方法论,把一些学者的活也干了。在信息时代,劳动力、生产资料和生产工具的边界开始逐渐模糊,那些置身其中的人既是生产资料,也是生产工具,还是劳动力!
大概是98年的时候,有次放学路过新华书店,无意中读了一本比尔盖茨1995年写的书叫《未来时速》,当时决定报考信息技术相关的专业。作者在书中阐述了一个即将到来的时代:信息技术就如同二战时期的无线电技术一样让整个社会的各要素以闪电战的方式组织起来。为了理解这句话,说个题外话:坦克在一战的时候就发明了,虽然坦克在突破防线的时候非常有用,但无法互相配合,只能充当移动炮塔掩护步兵前进。恰恰是无线电的发明,让这些坐在车里视野有限的战斗堡垒,能够如臂使指。于是,它们被集中起来使用,充当突破防线的重锤和尖刀!没有无线电的普及也就没有古德里安艺术般的装甲战术和辉煌战绩。
之前的信息技术,现在的人工智能,从手机到汽车,再到各种智能机器人和整个智慧城市的构建。它是人类社会生活方式的全方位升级,这种升级会创造出更多有形和无形的工具。虽然掌握这些工具的人会被剥削更多的剩余价值,但是,也在发生一种新的变化:创业者属于自我剥削,打工人才是别人剥削。当生产资料、劳动和生产工具集于一身的情况越来越普遍之后,劳动者中的‘创业者’角色所占比例会逐渐升高,虽然打工者角色依然是大多数。但是,有一些人则会沦为多余的人,被彻底排除在构建新的社会生产生活体系之外!因为打工者的门槛也会越来越高,就如同当年在《依依东望,望的是时间!》中说,构建起统治机器零配件的门槛和前期投入也会越来越高一样。
在过去的四十年中,中国社会的普通劳动力,经过前三十年的有序组织和社会化教育,成为比其它地方更高效的劳动者。也正因为如此,当鹰酱的相关产业向外迁徙的时候,先是去了有工业基础的欧洲,也就是所谓的马歇尔计划。等欧洲逐渐恢复饱和之后,开始向亚洲转移,先培育了日本,继而就是亚洲四小龙,最后是中国大陆。因为我们这个社会的劳动者的综合成本更低,综合效率更高。在水往低处流的原则下,不可避免的流向了在同等技术水平下能够创造更多剩余价值的劳动者群体。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社会的劳动力也在不断进化——譬如说,学习西方的新技术,生产的组织方式,新的管理知识、财务知识等等。在这个过程中,劳动力本身的能力、素养和掌握的工具也在水涨船高。从而进一步强化了这个能创造更多剩余价值的优势,继而持续吸引更多的资金流入。就如同许多军盲认为我们在朝鲜战场上是依靠人海战术一样,许多文盲也人云亦云的说我们的商品和服务在国际社会上的竞争力源自于人力资源便宜。不能创造更多的剩余价值,再便宜也没用。这就如同你买一个不需要的东西,即便成本再低也是一种浪费!目前的那些在国际上受欢迎的商品和服务是源于综合成本和综合效率的优势,不是单纯的人力便宜。如果人力足够便宜,为什么这么多人跑去送外面,而不是去参与工业生产?官方统计数据现实:社会规模工业生产的平均利润只有1%,许多低端制造其实处于没有利润的状态。许多这类老板总是抱怨钱不去自己那里,问题是银行也不傻,它有一套相对科学的风险评估体系,因为你们创造的利润真的不足以涵盖贷款的利息,所以,它们才不愿意冒险给你们贷款。如果你的利润高,银行真的会求着你贷款。
在过去的四十年中,当包括中国在内的廉价商品源源不断满足美国人的生产生活所需之后,美国社会的普通劳动者其实被排除在社会在生产之外的。作为劳动者被排除在生产生活之外,收入怎么可能上升?这种状态下,有收入都已经属于发福利了!当经济活动和分工协作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的时候,竞争就不仅仅限于一城一地,它会在全球范围内进行竞争和淘汰。诚如所有的离开都是悄无声息的一样,被排除在外沦为多余的人也是在悄无声息中完成的。美国社会还算好的,毕竟它们有个火车头在拉动全社会往前走,你去其它中不溜的国家看看,今天的一切和20年前几乎什么都没变。在过去的20年中,真正获得发展进步的也就中美两个社会而已。在各自社会的内部,也在加速形成一个多余的群体。
在正常的社会轮替的周期中,被排除在外的劳动力都是通过自然凋零的方式谢幕,而近期的节奏太快,以至于没办法让包括技术和知识在内的各种有形和无形的工具的迭代周期与人的生命周期同步。医学的进步又让人的生命变得越来越长,这种矛盾不可调和。普通人的生命还没走完一半,就被排除在外了!跟得上节奏的人,不管是作为‘创业者’还是作为‘打工人’都会因此获得更高的红利,但那些支付不起前期投入成本,也跟不上节奏的群体,则会在悄无声息中被迫溢出,被排除在外成为多余的人。这种‘多余的人‘淤积在仅剩的那些低收入的岗位上讨生活,因为创造的剩余价值有限,资金流入的意愿也会越来越低,但淤积的人却越来越多,反而会卷的更厉害,但收入却始终上不去!